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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墨芊/陌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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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赛】星星碎片

·架空童话故事,1w4+一发完

·骑士与圣子联动 @茶番劇 老师的《月亮粉末》



他的记忆终止在滔天火焰。

灼目的红色充斥了他的视线、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那是火,不知怎么燃起来的,而触碰到他身体的却是水,被烧得滚烫如同兜头浇下岩浆。世界在崩塌,飞舞的火花像散落的星辰,轻飘地落在他的发丝上,而他带着这群星星下坠。

我大概已经死了。他想。周围回到了漆黑一片,我的仅剩的这点意识也很快就要消散了。

“欢迎来到梦境管理局。”

冷冰冰的机械声在虚空中响起,点亮了这块黑暗的空间。他微蹙着眉打量四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恭喜你,被录用了。”

记忆重新归于空白。像玻璃被打得粉碎,四溅开去,再也找不到了。


■ 星星碎片 ■


梦境是一场旅行。

维鲁特坐在桌后,看着来人通过第一道安检走到他面前。这是一名早年的绅士,穿深色三件套、戴帽子,胸口放一块怀表。维鲁特礼貌地问好,食指点了点他的资料:“5号口,请勿带出任何物品,祝您旅途愉快。”那绅士顺从地走远。一只小玩偶从维鲁特的桌上飘起来,跟在了他身后。而维鲁特把目光投向下一个穿着拖鞋和宽松T恤、随便扎着马尾、还戴着一副大眼镜的女孩。

这里是梦境管理局的海关大厅,只接待一类特殊的游客。工作人员按照游客的潜意识,将他们分配到不同的世界、或是不同的时间线去——一次特殊的旅行,入梦就是签证,醒来便回到现实。各式各样的小监视器跟在游客身后,确保他们是在愉快地旅游而不是在对那个世界搞破坏。而在他们归来时,则由工作人员检查他们是否违规带回了其他世界的物品。

眼下暂时没有游客入境,监察官闲下来,挨个查看旅客的动向。游客的梦境被实时记录在一个个小光球里,这些播放终端挤挤挨挨地飘浮在他的桌面一角,像一小团亮晶晶的星云。他的搭档不知所踪,可能又仗着自己身份特殊,跑去某个游客的梦里玩了。好在这并不影响什么,搭档许久,他早就摸透了赛科尔的秉性。维鲁特戳了戳桌上那一排一模一样的玩偶,心想也就只有孩子气的赛科尔会把监视器搞成这样——虽然会羡慕其他同事的高科技简约电子眼的也是他,但是嚷嚷着要保持原创独特性,最后美滋滋地把一堆玩偶都抱在怀里笑嘻嘻的还是他。分明不知道活了多久,却还是一副今年三岁半的小孩子心性。

话说回来……这已经是本周赛科尔第三次上班时间无故缺岗了,别说假期,再下去连工资都要被扣完了,这小子心里到底有没有数啊。维鲁特又皱起眉,替不靠谱的搭档担心。

似乎是看到他皱眉,桌上一只小玩偶突然吱地一声蹦了起来直扑他的眉心,没扑准啪叽撞在了他的眉骨上,然后咕噜噜地滚回桌面,横躺着不动了。维鲁特哭笑不得地把玩偶摆齐,又突然盯着那只玩偶的黑色豆豆眼看了一会儿。

“Sec?”

没有回应。玩偶变回了只有他给出指令才会行动的监视器。于是他挑挑眉,踩着宣告上半夜工作结束的铃声离开了工作间。他要去休息一会儿,顺便猜猜他麻烦的搭档什么时候回来。

梦境管理局悬浮在浩瀚的星空里,仿佛一座孤岛,又如同万千星辰之间唯一的纽带。维鲁特坐在他房间的落地窗前,盯着窗外的星海发呆。他想起入职时接受的说明,说那些星星,每一颗都是游客有可能到达的独立世界。于是他渐渐养成了在赛科尔不在的时候看星星的习惯,暗自揣测对方这次又跑到哪颗星星上去了。这家伙是闲不住的性格,早在他俩住进同一间屋子,看到这扇大窗户的时候,他就信誓旦旦地表示早晚要走进每一个梦境看一眼,还要把它们都记下来。那本记录维鲁特翻过,与其说是梦境追踪不如说是小吃大全,有趣得很。

维鲁特身后挂着一张吊床,下边还有一块巨大的毛绒地毯,这会儿正笼罩在阴影里,恰好躲过了屋主人打开的那一盏小灯的光。他看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意外发现了一颗深蓝色的星星,而他深蓝色眼睛的搭档还没有回来。离下半夜上班还有不到十五分钟,维鲁特不再打算干等,起身占了赛科尔的吊床,悠哉地躺靠在上面看书,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

离上班还有五分钟。地毯的长长绒毛突然动了动,渐渐地浮出一点灰蓝色的毛皮。一只奇异的动物不知怎么从地毯里钻了出来,抖了抖两只圆耳朵,抬头看见吊床上有人吓得差点又蹿回去。维鲁特目不斜视,轻笑一声,结果下一秒就差点被人从吊床上扯下来。

“你吓死我了!”来人有一头灰蓝色头发,明亮的深蓝眼睛,这会儿显然是情绪还没回笼,炸着乱糟糟的短发,还龇出两颗尖尖虎牙,“你不是嫌弃这个床晃吗,为什么还在上面?!”

“下次记得走门。”维鲁特利索地翻下来,完全不想搭理他,弯腰把被暴力对待的地毯抚平了,“地毯前两天刚弄干净,花的还是我工资。”

“我直接可以进房间干嘛还要走门,钥匙好麻烦。”对方抓抓头发。

“是你总忘带吧。”

赛科尔可疑地沉默了一下,迅速转移话题:“Vet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长得柔柔弱弱居然开着变形装甲车拯救世界耶!超有趣的你看见没有?”

维鲁特闻言回忆了一下,上半夜来的旅客里有个戴眼镜的小姑娘,传来的监视画面上炮火纷飞机甲遍地,的确让人印象深刻。他的好记性让他顺带想起了这姑娘的职业,于是他有些怀疑地看向赛科尔:“我记得。不过你没把那个梦吃了吧?”

赛科尔眨眨眼睛假装无辜:“我就尝了一口……黑胡椒的味道特别香。诶你别那么看我,她是个作家嘛我知道的,就一口而已,我保证她醒了还能记得大纲!”

鉴于这家伙前科累累,实在让人无法轻信,维鲁特决定等会儿还是核实一下,免得闯祸。正好铃响,他就拉了一把赛科尔,没管对方不甘不愿的表情,强行把他带到工作间去。“你富裕到不缺这点工资了?”维鲁特把他按到那堆光球前坐好,“上次还说假期去哪座王城玩,现在你连假期都快没了。”

赛科尔认栽,鼓着腮帮子盯着光球看。这是他的本职工作,监视器小玩偶还是按他的原型做的。小小一团只有手掌大,像小熊又长着长长的象鼻子,四肢是虎爪,龇着牙看上去奶凶奶凶。他随手捞了一个玩偶放在眼前看,觉得没有自己帅气,便拿在手里捏来捏去。直到维鲁特看不过把它拿回来,这只小小的食梦貘监视器才逃过被当成布娃娃肆意揉搓的命运。而食梦貘本貘盘腿坐在椅子上,按顺序把光球一个个看完戳远,末了趴在桌上发出小兽的哼唧声,看上去无聊得一塌糊涂。

“那个小姑娘已经回去了啊……剩下的都没什么好吃、咳、我说好玩的梦。”

维鲁特忙着给入境资料分类,抽空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忍着。”他说。

赛科尔依言忍受了三秒的无聊,就坐不住凑过来翻他手上的资料,顺便指指点点发表评论。他看一张给维鲁特递过去一张,看着看着突然愣了一下。维鲁特慢半拍偏头看他,余光瞥见那位游客已经过了安检,正走到他面前来。抬头的一瞬,他就知道赛科尔异常的原因。

来人有一张和他的搭档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维鲁特把资料拿过来迅速地浏览了一下。这位是一名骑士,身上穿着便于行动的薄甲,照理说可能还有顶头盔不过他没戴。大概是初次到来,他看上去还有些迷糊,眼下两道浅浅青黑非常扎眼。维鲁特试着读取了一下他的潜意识资料,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16号口。”他说。这是和那人进来的通道正好相对的、数字一模一样的出口,代表目的地是他自己的世界。“祝旅途愉快。”

“Vet?”身后的食梦貘蠢蠢欲动,询问地喊他的名字。维鲁特猜到赛科尔对这个人非常有兴趣,数了数剩下的玩偶数量便对搭档点点头:“如果我叫你,你必须回来。”

“行!”话音刚落,赛科尔的身影就化作一道蓝光匆匆消失了。不多时,一颗特殊的泛着蓝的光球落在了监察官的桌面上。维鲁特把它单独放在一边,继续自己的工作。

赛科尔快到下班还不见人影。维鲁特把最后一个梦境记录好,拿起那颗蓝幽幽的光球狠狠磕到桌面上,把它撞散成一群萤火虫似的光粒。这光球早就黑屏了,想也知道是骑士已经回到他的现实,而无法继续逗留在梦境的食梦貘断了通讯开始摸鱼,非得动用暴力手段才能让他记得回来。真是给惯坏了,监察官一边想,一边对着光粒一字一顿:“明天开始禁足。”原本慢悠悠飞着的光粒突然一僵,迅速地凝实了,屏幕里露出赛科尔的大脸:“我回来了!这个梦超级好吃的——”

维鲁特面无表情地把通讯掐断了。

等他回到房间,赛科尔确实已经到了,变回了原型窝在地毯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赌气,总之没有蹦起来跟他打招呼。维鲁特轻悄悄走过去揉了揉他耳后的毛皮,拍了他两下。赛科尔哼哼一声,把脑袋往里塞了塞。

维鲁特见状失笑出声:“Secky,晚饭吃过了吗?”他把带来的汽水放到一边的茶几上,就见灰蓝色的食梦貘舒展了身体把长鼻子朝那个方向伸。维鲁特指了指他常坐的沙发,满意地看到赛科尔变成人形捧着汽水坐好了。

“下次要先跟我报备。”维鲁特上下打量他几眼。他并不知道赛科尔今天去了几个梦境巡视,不过对方看起来精神不错,还能看天看地极力避开跟自己对视,显然还在生最后那句禁令的气。“报备过就算你出差,不算缺岗。”于是维鲁特继续说,“出差不用被禁足。”

赛科尔果不其然被他一句话捋顺了毛,又不记仇地看着他笑嘻嘻,喝着饮料跟他讲自己今天去看了几个有趣的梦,还尽职尽责地把需要处理掉的记忆全都吃干净了。维鲁特挺喜欢听他这么讲,毕竟他通过光球看见的只是画面,而食梦貘却是通过嗅觉和味觉来分辨、记忆梦境的。这也是比机械更为便捷而真实的判断标准,大部分梦境不需要保存下来,入境安检的部分更是不能被记得,而有些梦境看上去平平无奇,却由于种种原因需要他们完整保存并让旅客记住,这时候食梦貘的存在将大大帮助他们减少工作量。

“我不想每天吃关于海关的部分了,干巴巴的一点味道都没有,跟压缩饼干似的——今天尝过一口的那个小姑娘的梦就不错,黑胡椒牛肉,刺激极了。还有个梦到自己跑进了糖果屋的小孩儿,太甜了,齁得都有点腻了,我明明记得这是个吓人的故事,看来这小孩儿根本没把书看完。啊啊还有——”

维鲁特一边听,一边按照他的描述靠记忆梳理今天接手的旅客,在脑子里把这些梦境分门别类。他的搭档虽然经常消失不见,但工作的灵性却是一等一的,切实履行监视、判别梦境的职责,还做得很好。有时候他甚至奇怪,为什么管理局将少见的食梦貘派给了他、而不是其他哪个同事做搭档,能在管理局任职的多半都是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人,他的同事有观星师、魔女、读心能力者,甚至还有几个半神格,他自认前世是个凡人,最多称得上记忆力上佳,虽然自信能够胜任工作但偶尔还是会百思不解。

“Vi——lly——你走神了!”

毛茸茸的大虎爪突然糊了他一脸。维鲁特把幼稚的搭档推开,随手挠了挠柔软的肉垫。赛科尔受不住痒,变回来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他把手握起来又松开,拿指尖搓掌心,搓到发烫还觉得维鲁特手指微凉的触感留在上面。

“Sec你是食梦貘,不是老虎,更不是猫。”维鲁特看着他拼命揉手抖耳朵,就上手搓了一把让他安静下来,“那个绅士的梦境有点呛人的烟味,然后呢?”

“Vet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发呆一边记下内容的,潜意识吗?”即使目睹了一百遍,赛科尔还是啧啧称奇,“然后……对了,然后是今天我觉得最好吃的一个,你记得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吧?他的梦像柠檬盐汽水,有点儿涩、有点儿酸,但是最后嚼嚼却能吃出甜味,有种苦涩又温柔的味道,很熟悉,和你——”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瞥了维鲁特一眼又改了口,“和你跟我搭档之前,我吃过的一个特别像。嗯……他一定还会来的。”

维鲁特当然听出了不对劲,然而他的注意力被最后赛科尔笃定的语气转移了。对方很少言之凿凿,这句话却像是深思熟虑后的一锤定音,让他不由得想追究赛科尔露出这种态度的原因。他回忆了一下光球里梦境的内容,那骑士似乎拼了命想要到什么地方去,披荆斩棘最后拿到了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盒子,像是装着什么稀世珍宝。然后影像就断了,他原以为取出这个盒子将导致世界线变动,所以赛科尔直接把人踢回来了,现在看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儿,说不定还是他的搭档自作主张……

被维鲁特盯着的感觉并不好,那双红瞳直直地看着你,连丝感情都没有。赛科尔被他看得背上的毛都要炸了,直想到以前惹维鲁特生气的悲惨经历,内心瑟瑟发抖却还想嘴硬挣扎一下。

“他长得那么帅,我放点水也没什么嘛。”

这不叫嘴硬,这叫自爆。维鲁特哼了一声:“你干什么了?”

“那个盒子里装的似乎是他很重要的人的骨灰。”赛科尔瘪着嘴组织语言,“我听他对着那个盒子说了好久的话,他想把盒子偷出来,但是他就算拿走了也过不了海关,我就……我就把他的梦境通路改了一下,让他把盒子抢到手然后藏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维鲁特依旧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然后你在那个世界多留了一会儿,在他回来以后把这个盒子真的放到那个地方去了,对不对?”

“……嗯。”赛科尔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辩解,“为了防止世界崩坏,我还做了个假的换上去了。他看上去真的很难过,那段吃起来有海水的味道,好咸,都发苦了。”

维鲁特只能叹气。他无法在工作日离开管理局,只能通过监视和强制唤回旅客来保证独立世界的正常运转,所以在赛科尔已经这么做了的前提下,他无法再改动什么。而他的搭档看上去局促不安,他只好先揉揉对方的头毛:“后续交给你继续监测,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要负责修正,我不会替你担着的。”

食梦貘闻言松了口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赛科尔的确履行了承诺,时不时去那个世界看看,并且实时发来汇报——平日他对这种东西最是深恶痛绝能赖就赖,可见这次真的在好好弥补错误。维鲁特偶尔能接到那么一两个去往同一个世界的旅客,借着监视光球看一眼,暂时也没有预测到什么不可逆的大变动。这样的平淡日常持续着,直到他第三次把那位骑士送去同一个梦境世界。

赛科尔照例晚了一些回来,认真地看着他,说:“Vet,我想帮他。”

这些日子里听着赛科尔的汇报,维鲁特已经大概了解了骑士的状况。盒子里的骨灰是他发誓效忠的主君的,那是一位有预知梦能力的圣子,也许是错开了安检的通道,维鲁特从未见过他的面貌。圣子的预知很准确,但是改变不了命运的走向,最后死于乱世,骨灰还要被人觊觎。骑士忍受不了这样的现状,拼尽所有想要带他离开,然而只落了个驻守边疆的下场。是个悲惨的故事,但维鲁特仍然不明白赛科尔执着的原因,只是因为骑士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他又看了看赛科尔,食梦貘的脸上是哀戚又坚定的表情,而不知为什么他似乎还看出了一闪而逝的感同身受,大约是错觉。

“你想怎么办?你能怎么办?”维鲁特问他,“这违反规定。”

“可他只是想好好地保管那盒骨灰啊,那对他来说那么重要。”赛科尔说完,又有些低落地垂下头,“唔,我知道这违反规定,但是……反正都是保管,我来找一个够安全的地方也不行吗?”

维鲁特敛下眉眼,沉默。赛科尔当他拒绝,也知道本就是自己异想天开,于是张了张嘴又闭上,缩进吊床准备休息,不再提了。第二天是公休,不需要去各个梦境轮番巡视,应该可以久违地放松一下。

结果第二天还不到黄昏,他就被维鲁特推醒了。

“加班。”

“啊?”被拖起来的食梦貘显然还没醒透,化形化了一半差点把毛揉进眼睛里去。维鲁特拍拍他脸颊避重就轻:“给你赚点假期回来。”

赛科尔就这么迷迷糊糊被拉出了房间。

所幸这次是出差而不是坐工作间,去别的世界看看这一点好歹弥补了公休溜走的遗憾。来到目的地的时候,赛科尔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就盼着早点把搞事的野生食梦貘抓回来,好留出多余的时间公费旅游。他问清楚目标的资料,啧啧两声:“才一百多岁的小动物,看我分分钟搞定它。”

维鲁特站在一边看搭档跃跃欲试,不由得心想:才一百多年就开始专吃美梦,放任噩梦困扰他人,职业修养呢?你们食梦貘都是这么会来事的品种吗?

抓捕食梦貘不是个简单的差事。这是能在梦境和现实之间随意游走的生物,要找到踪迹已经很困难,更别说直接抓捕。正因为这份难度,加班的报酬也很丰厚,估摸能抵消赛科尔这个月来的缺勤不说,还能多加几天假期。赛科尔对此信心满满,不知道是不是这点气势加成,虽然花了点时间,但他们还挺顺利地找到了目标的下落,把它堵在了森林的上空。

这是一只黑色毛皮红色眼睛的食梦貘,几乎融在夜里,分明还是幼兽,但是龇牙咧嘴的看着挺凶。赛科尔喉咙发出呼呼的威胁声,对方歪头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化形变成了一个少年。

“是你啊。”黑色短发的少年饶有兴趣地盯着赛科尔看,语尾很讽刺地上扬,“SECKOR……前辈?”

“你们认识?”

“呃……”赛科尔看上去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不认识。说不定是我太有名了。”

“你当然有名了。”少年吃吃地笑,“吃掉同一个人的三个高阶预知梦,导致一座繁华海岛被海啸吞没;吃过记忆梦境,害得有人差点变成永久失忆;因为惹祸太多,刚过了一百岁就被管理局强制抓捕,在管理局以身赎罪居然还一直找不到搭档,直到遇到了曾经——”

“闭嘴。”

维鲁特扭过头,只见月光下赛科尔的脸色一片惨白,深蓝瞳仁却亮得惊人,仿佛在黑夜里放出光来。

“嘻嘻,这样的大人物,当然很有名气呀。和您相比,我明明只犯了点小错不是吗?现在管理局还派你出来抓我,不怕他们珍贵的食梦貘和我同流合污吗?”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维鲁特,“还是说终于找到能管束你的人了——利用你的愧疚?”

“我让你闭嘴。”赛科尔嘶声说,喉底漏出野兽的低吼。他是活了很久的异兽,此时不由自主地暴露出野生的凶性。

可少年似乎并不害怕,反而挑衅地压低了声音:“我好怕哦,你要在这里把我撕碎吗?管理局是要把我抓走,不需要食梦貘的尸体,如果搞砸了,你可能连那里都呆不下去了哟——”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道蓝光扼住了喉咙。赛科尔扑向他,变回原型又变成人的速度几乎看不清。他怕原型控制不好力度真的下了杀手,这会儿只用虎口卡住少年的喉咙,深蓝锋利的指甲在他的脖颈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你知道这么多事。”他贴在少年耳边低语,像猎豹随时会咬断猎物的咽喉,“那也总该知道,当初为了抓我,管理局损失了多少人,如果不是我自愿……呿。”

“你根本不配做吞食噩梦的吉兽。”被制住的少年失了气势,颤抖着,挣扎无果只能乖乖就范。可他还是很倔强地看维鲁特的方向,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你什么都没告诉他对不对,如果他知道了——还有谁会和你扯上关系!”

赛科尔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指甲嵌进少年的皮肤,硬生生把人掐得晕了过去。少年的身体软下来,渐渐变回兽的样子。赛科尔把它甩到一边,只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这样放空了几秒之后,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极快地瞥了一眼维鲁特的方向,又转回来盯着地面,两手失去力气般垂了下去。

另一边,维鲁特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食梦貘,只当搭档一时暴怒做得过了火,认命地掏出信息锁扣住了它。他给管理局发完了报告,这才注意到周围太过安静了。往常赛科尔都会很兴奋地规划接下来偷懒玩耍的行程,然而现在,维鲁特转头,看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

“Sec?”维鲁特放下心中的疑惑,喊搭档的名字。赛科尔浑身一激灵,非但没有回头,反而又把身子背过去了一些。

“Secky?你怎么了?”维鲁特把声音放得更低缓,脚下却一刻不停直接绕到了赛科尔面前。食梦貘低着头,灰蓝刘海遮住小半张脸。维鲁特一手搭他肩膀,轻轻拍了两下:“Secky?”

“……”

对方似乎嗫嚅了一句什么,维鲁特没听清,只示意他抬头。这一眼却把维鲁特吓了一跳,赛科尔红着眼圈,嘴唇微微张开一点又紧紧闭上。他分明没有哭,但是看上去却比哭了更让人心疼。维鲁特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一时间竟想不出该说什么。在他终于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之前,赛科尔却像终于回过神来、发现监察官站在他面前似的,惊惶地看着他,然后挣开维鲁特的手,从他面前消失了。

这下,愣住的换成了维鲁特。他苦恼地皱着眉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搭档会躲到哪里去,最后还是决定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回到房间休息,等着赛科尔自己想通了回来。

没想到,这一等,等来的并不是调整好心情回来的赛科尔,而是架着一只被信息锁捆得严严实实的食梦貘的同事。

“怎么了?”他从同事手里接过昏迷的赛科尔,灰蓝的皮毛并不是一贯的柔软触感,扎得他有点疼。

“你交了工作报告以后,局里发现找不到这家伙的行踪了。”同事说,“靠着锁链的追踪才又找到他。想把他叫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处在失控边缘,出于种种考虑就这样了。”

失控?维鲁特暗自惊讶,又很奇怪既然情况如此严重,为什么还是把赛科尔送回来。而他的同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上面说,还是把他交给你。”同事平静的话语仿佛某种暗示,“这是只有你能做的事。”

关上门,维鲁特把赛科尔放到地毯上,解开了他脖颈上的信息锁。扣锁一打开,食梦貘浑身的毛便针似的直立起来,炸成一只生气的大刺猬。维鲁特还没来得及收手,贴着毛皮的指尖就先被扎出血口。他看着伤口皱了眉,觉得刚才可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然而昏迷着的食梦貘突然动了动鼻尖,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似的,在片刻停顿后,尖利的长毛又软下来,变成维鲁特熟悉的毛茸茸一大团。小野兽哼唧了几声,往监察官的方向凑了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起来,便彻底没了动静。

维鲁特又在他身边呆了一阵子,确定他一时不会醒来,这才站起来处理自己的手指。

再去查看食梦貘的情况时,赛科尔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化成了人形,可见之前的确是失控得厉害。维鲁特虽然觉得搭档可能更喜欢用原型睡觉,但是这种时候也不太想叫醒他。睡梦中的赛科尔皱着眉,一点不像平时乐观活泼的样子,不知是之前的情绪影响,还是以前化为兽型睡觉时看不出表情。维鲁特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又把他抱到吊床上,希望他能睡得更舒服些。

也许是熟悉的温度靠近又抽离,又或许是正做着噩梦——虽然,身为食梦貘却被噩梦困扰,听上去就像个并不有趣的笑话——维鲁特听见一句低而清晰的梦呓。

「对不起。」

他沉默地站在床边,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赛科尔把自己团紧,整张脸埋进被毯里去。窗外是永不变化的夜,保持这个姿势的食梦貘在星光下显得有些孤单又压抑。维鲁特注视着他,回想着这不长的一天里发生的一切,想起那少年的话和看似无意掠过的眼神,想起同事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有赛科尔——从很早以前,就漏出了些微不对劲的端倪的、他的食梦貘搭档。

赛科尔有事瞒着他,他知道。只是对方不说,他便不问。可能也是心底某处有预感,潜意识避开了这个指向自己的谜题。三个高阶预知梦,一座覆灭的海岛。倘若那就是VYRUT,那他被管理局录用就不难理解了。在这个员工都是观星者、魔女、读心师甚至神明的梦境管理局里,他本该是不逊于他们的预言家。

他本该。维鲁特不知怎的想到了那位圣子。这抹思绪很突然地出现,又在眨眼间淡去了。

把谜底猜得八九不离十的监察官看着窗外漫无目的地发了会儿呆,最后又把目光投向赛科尔。过去的事已经毫无意义,就像外面的星星一般可望不可即。比起那些,他还是更担心身边这只傻兮兮的食梦貘的情况。于是他又走近了,看着赛科尔紧缩的睡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他的头发,希望对方能放松些。那头其实很有层次感的灰蓝发丝在他抚过时因为角度会显得亮一些,像星星聚集在上面。这大概真的有效,过了一会儿,赛科尔紧皱的眉心就舒展开了。维鲁特又看了他一会儿,也去房间小跃层自己的床上睡了。

一觉醒来,维鲁特发现赛科尔已经离开了,只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我没事。」后面还有个小小的笑脸,但维鲁特却觉得写下这句话的人并不是很开心。他想找到赛科尔问个究竟,但自此以后,食梦貘就像故意躲着他似的,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倒不是真的闹失踪,只是始终见不到那个灰蓝的人影。维鲁特休息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办公桌上的入境资料都被加了便利贴,写着旅客梦境的味道,可见赛科尔是认真在工作的——或者说,他从没有那么认真地工作过,每个旅客都不落下。但是维鲁特找不到食梦貘到底在哪,或许忙于在各个梦境之间穿梭,下了班又不知去哪里玩和休息了,总之赛科尔没有来过工作间,也没有回过房间,尽管他仍然认真地进行着他该做的工作。

偶尔,维鲁特会在桌上看见那颗特殊的淡蓝色光球,播放着骑士的动向。骑士并不是每次都从他这儿入境,但是赛科尔却盯得很紧。于是维鲁特便一起看,直到骑士梦醒画面黑屏,他便不再去管,放任它在桌面上发光。倒也不违和,海关大厅是特殊的玻璃穹顶,抬头就是漫天星斗,大厅里飘浮着各式各样的监控器和播放终端,乍一看就像整个大厅都浸在星海里,而其中一颗深蓝的正悠哉躺在维鲁特桌上。也不是没有想过要通过光球把赛科尔直接叫回来,但最后维鲁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赛科尔在逃避什么,他隐约猜到一些,也许对方会挑一个合适的时间把一切都告诉他,但那绝不会是在突然被人揭开伤口的时候。

他等得起。

赛科尔回来得很突然。那天维鲁特刚把今天份的资料拿出来,背上就被压上了熟悉的重量。或许是之前食梦貘的样子太难得,让人过分印象深刻,维鲁特看着这张无忧无虑的笑脸,一时间甚至有些恍惚。

“……不是吧,这就认不出我了?”赛科尔压在他身上跟他对视,然后蹦远了惊悚地看他,“Vet你超凡脱俗的记忆力呢?”

“坐好。”维鲁特干咳一声,敲敲桌面。赛科尔却不领情,凑到他耳边像是要宣布一个大秘密。

“我跟你说个事。”

“嗯?”

“那个骑士,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他猜到了管理局可以作为中转站。”食梦貘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所以今天他会带着骨灰来,想把它藏到什么别的地方去。呃——”

“你想把它放到哪里去?”维鲁特一眼看穿他的欲言又止,“你上次说的够安全的地方找到了吗?”

“你答应啦?!”赛科尔难以置信,“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啥?”

维鲁特看他一脸傻样,也懒得告诉他真正被许可的原因。“之后告诉我为什么躲着我。”他说,然后换成了工作中一本正经的脸,“先上班。”

正如赛科尔所言,骑士今天的确来了,还带着那个珍贵的、淡淡发着光的盒子。维鲁特冷着脸拦下了他,把盒子拿在手里,而后面猛然回神的赛科尔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刚刚答应我的——食梦貘拼命对他做口型,害得监察官差点笑出声。

“违规物品。”他说,“你得把它留在这儿让我们销毁,或者带着它从这里回去。”

骑士闻言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下一秒就被强行切断了梦境通路遣返回现实了。

“Vet!”食梦貘不满,“你说话不算话!”

维鲁特很无奈地看他,伸手捏他耳尖,换来对方吱哇乱叫的抗议:“让他在这里把盒子交给你,然后你带去藏起来?Sec,管理局也是有监控的。”

“……那怎么办,你答应过我要帮他的……”化形多少保留了非人的特征,赛科尔那对尖耳朵微微向下垂了一些,“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和我一样了,不然我一定会后悔的。”

“Secky,”维鲁特闻言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什么也没问,“现在不是假期,我是不能离开这里的,但是你是食梦貘,你可以。”

赛科尔茫然地抬起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笨了。维鲁特的话里大概暗示了什么,可他一时没明白。

“现在是下半夜,很快就可以下班,到时候只要不扰乱世界线,没有人会管你去哪里。你是特殊的,明白么?”

赛科尔骤然睁大了眼睛。

“现在,先工作。”监察官把他按回座位。

下班的铃一响,食梦貘就急匆匆地跑走了。维鲁特在后面自顾自收拾桌面,然后看了一眼之后的工作安排。鉴于上次顺利地抓到了那只闯祸的幼兽,他和赛科尔都多出了几天假期,也许很快就会用上了。

赛科尔快中午了才回来,开门动作小心翼翼。平日里这个时间维鲁特大概在休息,赛科尔看见窗边有人还下意识看了看门牌。他挺奇怪地走过去:“你没睡啊?”

“你放到哪儿了?”对方反问他。

“我家。”食梦貘快乐地翘鼻子,“以后我带你去看。”

维鲁特思索了一下,食梦貘的故乡的确是超出所有世界线管控的独立空间,于是也放下心来。“你家?”他又点点窗外。

赛科尔凑过去,把下巴搁在他肩膀,沿着维鲁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颗深蓝的星星,像极了他的眼睛。他眨眨眼,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不睡觉,原来是看着星星在想我?这么浪漫的吗?嗳Villy,我知道你喜欢我,没想到已经喜欢到这个程度了吗。”

维鲁特把搭档的脑袋推开,满脸写着嫌弃:“所以你以后还敢无故缺岗吗。”

食梦貘噎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所以我们下一次公休在什么时候?”

“随你喜欢。”维鲁特看着日历,“有两天额外休假可以排。”

赛科尔歪了歪头,突然想起前阵子那趟并不愉快的加班,这才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拖我去加班?你早就知道……”

维鲁特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反应太慢了Sec.”赛科尔顿了顿变回原形,整只貘把维鲁特按在了地毯上,压住。监察官陷在暖烘烘毛茸茸的一堆里,哭笑不得。

“所以,”赛科尔就着这个糟糕的姿势嘶嘶开口,“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答应了。”

“这样不好吗?”

“可这不像你。”

维鲁特挺惊讶地看他一眼,揉揉他的脑袋:“自从你作假把真正的骨灰盒拿出来,剩下的选项就变成了两个:要么让真的回去,把假的销毁;要么把真的带到所有世界线都无法约束的地方。不然那个世界会有两盒‘圣子的骨灰’,那才是失职。”

“……听上去有点复杂,不过我听明白了。”赛科尔翻个身爬起来欢呼,“总之这件事不是闯祸!我可以安心地策划度假旅游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维鲁特当然乐得清闲,打了个哈欠就去休息了,留下赛科尔一个人忙进忙出地做准备。

第二天,维鲁特过早地被叫醒时,甚至怀疑食梦貘整夜没睡。兴奋过度的赛科尔几乎是一路拉着他来到了管理局的出境口。监察官不能擅自离开管理局,虽然赛科尔能带着他偷渡,但终究不愿维鲁特惹上麻烦,还是老老实实排着队。

“快点儿,我们今天有好几个地方得去。”赛科尔兴高采烈,像个去春游的小学生,“建议开放工作人员专用通道,你觉得这个提案怎么样?人也太多了吧。”

“等你哪次不缺席会议了,自己去提。”

踏出管理局大门,赛科尔就神神秘秘地遮住搭档的眼睛,说直到手放下来才可以睁眼。维鲁特干脆放弃思考,一路被赛科尔带着走,眼睛被赛科尔手心捂得发烫,睁开时还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发现眼前是一片渐渐清晰的彩色星空。

“就是这儿啦!”赛科尔的语气带着些炫耀。维鲁特四下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个洞穴,很暗,而他看见的彩色星空是洞壁上彩色的光点,乍一眼确实与星空一般无二。

赛科尔背过身去,窸窸窣窣地不知在找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捧了一团莹白的星光走到他面前来,“我们习惯收集一些和梦有关的东西,被吃掉的梦境的残片、和梦境拥有者做交易换来的物品,或者其他一些什么……都放在这里,洞穴会让它们有不同的颜色——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儿很漂亮吧。”

维鲁特从他手里接过那团星光,触手是木盒子的温润触感,细密复杂的花纹藤蔓似地嵌在上面。于是他知道了那是什么。

 “他说圣子长得和你很像,被很多人崇敬着,骨灰都被叫做‘月亮粉末’,好像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似的。但是我看过,这只是一盒普通的骨灰而已。”食梦貘说,“可我把它放在这儿,它就有了银白的光……虽然依然不像月亮那么亮。”

“那么,我的呢?”维鲁特把盒子放回去,突兀地问了一句。赛科尔却听懂了,猛地僵住了身体。

“……什么?”

维鲁特仍然看着他,语气温和:“Secky?”

“对啊……”赛科尔的声音似乎带些颤抖,轻得像一声叹息,“你可是Villy,怎么会猜不到呢……”他伸手去摘镶在洞穴高处的几片光晕,把它们递到维鲁特面前。

一片是近海的浅蓝色,一片带着几丝柠檬黄,最后一片最亮眼,如同灼灼火焰。维鲁特看着它们,眼前突然浮现出几幅图景。他看见海浪和雪白的沙滩,看见风卷起乌云,最后是火,不知怎么燃起来的火,还有被映成红色的滔天海浪。某种炙热的温度突然加在他身上,维鲁特使劲地闭了闭眼,睁开后看见的还是那片彩色的星空。那大概是曾经的梦吧,他想,不过入职管理局前所有记忆都会被格盘,时至今日哪怕有碎片作为媒介,他也想不起什么了。

“嗯……那天那个小孩说的都是真的。那个被我吃掉三个预知梦的人,是你没错。”站在他对面的赛科尔似乎没注意到他的恍神,只顾着自己说话,把这件一直藏在心底的事说出来。

“过去太久,我有些记不清了,应该是单纯的贪吃,因为那几个预知梦味道很特别。一个和那个骑士的很像,酸涩又很温柔;一个是水,带点甜;还有一个明明像一边吃辣的一边喝汽水,只剩下气泡爆炸开的感觉,还有烟火味,但最后却像有什么糖浆似的……我说不明白。我没有去梦里看过,就不知道内容,只是因为那些很诱人于是我就——

“后来我听说你的国家被海啸淹没了,然后我在管理局看到你。我不知道、我以为……但是你被管理局录用,说明你肯定已经死掉了呀。你当然不认识我的,可能是几个大的预知梦都被我吃掉的缘故,你连自己有预知的能力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使用,可是监察官不会再做梦了……是因为我。”

赛科尔越说越轻,整个人像是要消失在这片黑暗里。于是维鲁特忍不住伸出手去,却被轻轻拍开了。

“你让我说完。后来我去问了,他们说你本该是特殊的预言家,甚至可以改变命运。可是、可是因为我……现在你什么都做不到了,只剩下一个绝佳的好脑袋。但是本来,你甚至可以逃开那场海啸的,你不会死,很多人不会死,你可以活得很久、活得很好……我花了好久才说服自己,你不会讨厌我。可是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SECKOR!”维鲁特强硬地打断他。他现在终于知道,当初赛科尔脸上那抹一闪而逝的感同身受根本不是错觉,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说不想再后悔。出现在梦境管理局的维鲁特就像一把沉甸甸的枷锁,拷住了这只异兽的整个过去,锁链接到未来,无时无刻提醒他毁坏了一个人甚至一个国家的命运。而那骑士与他太像,难怪他不想再看到有人重蹈他的覆辙。

然而这枷锁只拷住了赛科尔一个,上锁的人甚至根本不知情。他想。这未免太不公平。

食梦貘茫然地抬头,眼睛里泛着水光,像星星落进海底。

“过去无可改变。”维鲁特沉声说,“你现在是梦境管理局的食梦貘,知道世界线总是在按照自己的规则稳步运转,所以,当初的你闯了祸也好、整个海岛被淹没也罢,都是世界线运转的结果。改变命运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说不定正是因为我会死在那个时候,所以我才会有这种能力。”

“可是……”

“我不在乎。”监察官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我不在乎。那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有意义了。即使你现在让自己愧疚死,那个VYRUT也不会再活着不是吗?而我现在在这里,你的面前,Secky.”

赛科尔终于沉默。他不安地将视线在维鲁特的脸和自己的脚尖来回扫动,像在进行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维鲁特叹一口气,知道要让他自己想通还需要些时间,也不逼他,把他晾在原地,摸索着想把梦的碎片挂回去。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正确的位置,于是才惊觉赛科尔刚才过于迅速的动作里藏了多少在意。

“我在这里。”现在维鲁特终于能完成刚才被打断的动作,把手贴上赛科尔的脸,拇指摩挲过皮肤,“现在是你在替我跑腿、为我帮忙,这样想,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但那是工作。”赛科尔的声音闷闷的。

维鲁特挑起眉:“那你以后少翘班,少给我添麻烦。”

“我哪有?!”赛科尔条件反射地炸毛,又在红瞳的注视下降低声音,“……嗯。”

“那么你将功补过的方式也定好了——你之前说还要去哪里?”

“啊……去那边的结尾。”赛科尔伸手,把自己贴在了监察官身上,声音还是有点低,“你抱紧哦。”

他们降落在一片森林的深处,视线不远处就有一座小小的墓碑,有人靠在墓碑前,拄着剑,灰蓝头发他们再熟悉不过。维鲁特不知道赛科尔是带他潜进了谁的梦境还是直接到达了现实的某个时间点,只站在一旁,看食梦貘走上前,轻巧地亲吻了骑士的额头。

“帮人帮到底。”赛科尔说,“这样他就不会像我这样一直挂念下去了。”

“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维鲁特不置可否。他看见骑士的身体渐渐变成灰色,最后与墓碑融为一体,成为了一座细致的石雕。赛科尔往回走,被维鲁特拉住拨开刘海,以同样的方式落下一个吻。

“食梦貘的亲吻会让他像他所梦见的那样死去。”维鲁特看着他,“那被亲吻的食梦貘呢?”

“就……普通地高兴一下?”赛科尔眨眨眼,“不过鉴于我还需要将功补过——送你一只食梦貘你要不要?”

FIN



FT:

依旧不想排版,不想琢磨故事逻辑,虽然我努力过了,以及不想琢磨人物的C……

真好久没写那么长的东西了,提前上班真的令人效率大增(?!)这个设定我倒是一直很满意哈哈哈。如果有人还记得728那会儿的辣鸡无料的话,可以拿来找不同23333

感觉官方没有消息续命,圈里也逐渐没人,社畜如我又越来越懒……但是前阵子被拽着写了维生贺以后,还是觉得这俩就,很可爱。于是又一次违背了自己逐渐脱坑的誓言x我现在对这个企划不是太乐观,但是文档里仍然有东西想写……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说freetalk为什么被我拿来散发怨气x

有什么看不懂的评论区里问我呀!理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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